上世纪50年代初，在电影诞生地法国涌现了以《电影手册》杂志为阵地的年轻影评家，后来这些年轻人制作出的大批极具作者风格和人文情怀的优秀电影，形成了法国电影史上影响深远的新浪潮运动。特吕弗和戈达尔，作为最令人熟知的法国新浪潮电影运动的两位大师，在他们的相处中，最初是作为对传统影片的激烈批评者并肩战斗，中期有电影作品上的互帮互助，最后却非完美的结局——二人不欢而散，并再无往来。早期，在戈达尔的作品中可以找到多处对于特吕弗的致敬：1957年，戈达尔在短片《所有男孩都叫帕特里克》中，特意安排了一个细节：咖啡店顾客在读报纸的文章标题，是特吕弗的电影评论——《法国电影在虚假中死去》；1962年，戈达尔的《随心所欲》中，电影院中间的巨幅海报则来自特吕弗的《朱尔与吉姆》。而特吕弗也在1966年给戈达尔的信中这样写道：“可以说，戈达尔是一个把拍片做得像呼吸一样的导演，并且呼吸得很顺畅。他的速度像罗里西尼、诡密像萨卡·圭特瑞、悦耳像奥逊·威尔斯、简明如帕尼奥尔、伤痛似尼古拉斯·雷、高效恰如希区柯克、深邃如同伯格曼，他的傲慢像他自己。威尼斯电影节的导演查理尼这样说：‘电影在戈达尔之前；电影在戈达尔之后。’这是对的，这么多年过去了，很明显《精疲力尽》标记了电影史，同时是一个巨大的转折点，正如1940年的《公民凯恩》。”五六十年代，二人开始合作作品，标志着其亲密关系的顶峰。1958年，戈达尔将特吕弗拍摄的胶片剪辑成了《水的故事》，该片由特吕弗编剧，两人共同署名导演和剪辑，并于1961年公映。特吕弗的原意，是想把这部电影拍摄成为一部轻喜剧风格的片子，而由于种种原因，他十分潦草地完成了这部作品。戈达尔看到之后，觉得自己可以做一些工作——他将电影对白声音删掉，插入了碎片式的画面打破原有的叙事，并录制了新的旁白配音和配乐。从《水的故事》这部影片中可以看到两人的碰撞：基于特吕弗擅长的叙事风格和基于戈达尔天马行空的剪辑风格。正如纽约影评人Richard Brody所说，“特吕弗创造了一个故事，而戈达尔又一次把它用作自己狂热风格的介质。”虽然这是两人最早的合作之一，但是二人完全不同的个人风格已经显现。▲《水的故事》剧照《水的故事》拍完的第二年，特吕弗凭借《四百击》获得了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，声名大噪。之后，他继续帮助和扶持在《电影手册》结识的好友们，包括为戈达尔的《精疲力尽》提供了自己的剧本，还列出了可供参考的片单。1960年，《精疲力尽》也获得巨大成功。两人在创作风格、政治立场上虽然都不相同，但是长期都彼此尊重。直到七十年代，戈达尔公开批评特吕弗“根本不懂电影，”并于1973年给特吕弗的信中用他一贯的傲慢语气，称其“是一个骗子”。两人关系至此决裂，直至特吕弗死前都没有修复。特吕弗后期在电影上没有保持戈达尔的激进，而是向他们青年时代都大肆批判过的主流电影风格靠拢，也许是两人分歧的一大原因。作为新浪潮电影的两位开山者，我想没有必要去批评他们其中任何一位，不论是戈达尔的狂热激进的性格，还是特吕弗优美平实的叙事风格，二位留下的优秀作品足以让我们体会到影像的力量。这已足够。